月儿真的是害了一场大病,整整一后冬她都没有从炕上起来。直到第二年换季开春,天气暖和起来,她才从崖口上颤颤地走下来。等在皂角树下准备往地里去的人们看着走下来的月儿,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,这下来的人还是月儿吗?原来那个白白粉粉俊俏迷人的月儿咋就变成这副模样:脸失血残白的像一张粉联纸,没有一点点红润的颜色,连嘴唇都是灰白灰白的;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,再没有了那两池春波荡漾清澈无比的湖水;柔顺的发际里也有了几根显眼的白丝;身上更是瘦骨嶙峋地没了往日光彩照人的神韵。
短短的一个冬天,在月儿身上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,好像她熬过的不是一个冬天,而是十个寒冷萧杀的冬天。真的,月儿一下衰老了许多,她憔悴的容貌和恍惚的神态和她三十岁的实际年龄显得很不般配。女人三十一朵花,现在她正应该是花期正旺正艳正熠熠生辉大放光彩的时候呀,可是她为什么却像是要枯萎了一样?
月儿的变化让吴根才和郭安屯也感到吃惊,一个那么美妙好看的女人,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成这样,真让人有些不可思议。他俩也和众人一样,愣愣地盯住月儿看。
“哎呀,月儿你咋变成这个样子了?”人群里的巧红第一个叫出声来,现在的巧红也是大大的变了模样,变的丑的不能看了。巧红怀上孩子了,肚子挺的老高老高,像是一个将军,雪蛋儿一样白嫩的脸上涂了锅底黑似的起了一片麻麻点点的妊娠斑,脚肿的像蛤蟆脊背一样从鞋里翻涌出来。月儿刚病下的时候,巧红上崖口看过两次,后来自己有了身孕,行走不方便,就再没上去。
看着蠢笨的巧红,月儿嘴角上扯起一丝淡幽幽的微笑,没有说话,就把脸低垂下去,她发现皂角树下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的脸看,她脸皮薄的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注视。
“好了好了。都往地里走吧。”吴根才喊一声,社员们开始背起锄头往河滩地里走。现在刚开春,地里的大宗活就是个锄麦,除了锄麦别的农活暂时还没有。
吴根才站在皂角树下没动,他真的没想到这一后冬月儿竟会憔悴成这样,他原以为月儿在水磨房受了郭安屯的惊吓,羞的没脸从崖口上下来,歇上几天就没事咧。谁知她竟真的害了病,害了一场大病,月儿毕竟给过他那么多美好的夜晚,他心疼了。他不忍心让大病初愈的月儿再经受过重的劳累。不管她是地主的女儿,还是地主儿子的媳妇,从人道主义出发也应该给她一些照顾。吴根才把扛起锄头的月儿和笨熊一样的巧红一起叫住,大肚子巧红和瘦弱的月儿一样也需要队里的照顾。他说:“月儿你和巧红就不用到河滩锄地去了,我给你俩另派个活。”他把两个女人引到旁边的库房,把保管员郭满屯也叫过来说:“你在库房里找点零碎活让她们俩个干。”
郭满屯背着锄本来也是要到地里去锄麦的,他眨吧着眼,使劲想想,也想不出库房现在有什么可让她们干的零碎活,就回吴根才的话,说:“队长,库房现在没她们可干的活儿呀。”
“死脑筋,把麻袋翻腾出来在场上晒晒不是活?就是这,让她俩在场上晒几天麻袋,回头再说干别的。”吴根才说完这话,笑着朝月儿脸上看看,背起锄走了。月儿惨白的脸上就露出一片感激。在郭满屯拿钥匙开库房门的时候,巧红挪动着笨笨的身体,把嘴对到月儿耳朵跟前嘻嘻笑着说:“今天我可是沾的你的光。”月儿朝巧红满是褐斑的脸上狠狠窝看一眼,跟着保管员进了库房。
郭满屯是个老实人,和他的弟弟郭安屯大不一样,简直就不像是一对亲兄弟。郭满屯把队里的一根针一条线都当一回事,把啥都收拾的井井有条,从不乱扔乱撂一样东西。
库房里的麻袋捆的整整齐齐,码摞在高处,根本受不了潮。郭满屯知道现在还不到晾晒麻袋的时候,队长是为了照顾这两个身子不方便的女人,才让她们晾晒麻袋的,那就晾晒吧。他把高处的麻袋搬下来几捆,扔到场上对两个女人说:“今天就先晾晒这几捆,你们摊开晾晒吧,后晌下工回来我收就是了。”说完锁上库房门扛起锄也到地里锄麦去了。
社员们对吴根才的安排普遍没有意见,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。月儿虽然出身不好,但她也是一个善良诚实的好女人,才害了一场大病,理应受到队里的照顾。只有个别人少数人心里不瓷实,比如郭安屯,他就觉得吴根才是出于私心,因为月儿和他有那种关系,他才照顾她的。郭安屯对水磨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,他本来想把月儿弄到官窑里好好地审上一回,让她老老实实地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出来,但是吴根才很快就把话捎过来,同意了儿女们的婚事,还说啥也不说了。这样他就再不能过问那事。吴根才把那么大的一份家业,那么好看的大女儿都给了他的儿子了,他还有啥说不过去的事情。现在看着吴根才这样的安排,他心里虽然不好受,但嘴上却说不出来个啥。说啥哩?人家是队长,又是自己的儿女亲家。
心里不瓷实的还有一个人,那就是耀先。
耀先担心的是月儿再受到纠缠,再让叫到水磨房里去。原来她就是白天一被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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